MySQL 开源到商业（五）：开源 vs 养家糊口

前文提到，Oracle 收购了 Sun 之后，既没有像 Monty 预测的那样修改 MySQL 开源 License，也没有减少 MySQL 的研发投入。恰恰相反，Oracle 在持有 MySQL 知识产权的十几年里大幅提升了 MySQL 的工程质量，并且增加了很多用户亟需的功能。Oracle 还是那个满世界发律师信的 Oracle，是什么导致了 Oracle 如此“善待” MySQL呢？从 Solaris 和 Java 的遭遇来看，Monty 对 Oracle 的意图判断是正确的，然而他没看到时代的发展趋势，以至于误判了 Oracle 将会采取的行动。

随着云计算的崛起，Oracle 公司层面更多考虑的是，怎么能从云计算里面获得更多的份额，而不是如何维持数据库领域的霸主地位，所以一个强大的 MySQL 对于 Oracle 来说没有坏处。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如果 Oracle 放弃了 MySQL，AWS、GCP 也有很强的意愿“接手”开源社区的研发投入，这对 Oracle 造成的伤害反而更大。权衡之下 Oracle 只能继续投资 MySQL。这对 Monty 并不是个好事，因为大量的用户会继续使用 Oracle 提供的软件，而不是更加开放的 MariaDB。顺带的，MariaDB 的代码成熟度无法通过大量的用户反馈迅速提高，从工程角度失去了硬刚 Oracle 的机会。在这样的情况下，MariaDB 是不是注定惨淡收场？如果不是，那策略又应该是什么样的呢？让我们看看 Monty 是怎么处理这些问题的：

• 开源项目方面，MariaDB 的流行度不如 MySQL，正在失去话语权

  任何一款流行的数据库背后都有一个崛起的编程语言。相对于 PostgreSQL 的进程模型，MySQL 的线程模型更适合没有连接池的 PHP 程序，因此自然而然地承接了 LAMP 架构带来的泼天富贵，成为了诸多 Linux 发行版的默认数据库。MariaDB 背后并没有一个新的编程语言，但这不妨碍 Monty 四处宣传 Oracle 的“邪恶”，并成功说服了 Fedora、openSUSE、Red Hat Enterprise Linux、CentOS 将默认的数据库从 MySQL 改成了 MariaDB，截胡了部份流量。

• 商业变现方面，MariaDB 依靠私有化部署盈利，而客户在逐渐转向公有云服务

  AWS 虽然推出了 RDS for MySQL 服务，但是没有提供带有负载均衡的读写分离能力。阿里云提供了这样的能力，但是做不到非常好的读写一致性。差异性永远是最重要合作基础。而 MariaDB 的 Proxy 刚好能够补全公有云厂商的产品能力。Monty 很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跟 AWS 和阿里云分别签署了联合开发的合同，顺利从 RDS 收入里面分了一杯羹。

• 资本方面，MariaDB 并不是资本市场看好的类型，账面现金并不充裕

  MariaDB 跟阿里云的合作引来了新投资人的关注。阿里背景的投资机构不仅仅为 MariaDB 注入了更多的资本，还为 MariaDB 的股东找到了合适的退出通道。2022 年底，通过与 Angel Pond Holdings Corporation 的合并操作，MariaDB 登陆纽交所实现了 IPO。不过上市之后，MariaDB 的估值一跌再跌就是另外回事了。毕竟，资本再多也改变不了业务属性。

最近不断有消息爆出，MariaDB 的高管不断离职，而核心研发团队也摇摇欲坠。看来 Monty 的努力并没有阻止 MariaDB 走向终局，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们从中学习经验和教训，用来应对新的机遇和挑战。其中有一个被广泛借鉴的经验就是：“采用合理的 License”。MongoDB 一开始就采用了 AGPL，并在 2018 年将 AGPL 改成了 SSPL；Redis 的 License 一变再变，2018 年从 BSD 改成了 Apache 2.0 + Commons Clause，而最近又改成了SSPL 和 RSALv2；CockroachDB 在 2019 年改成了 BSL；Elasticsearch 在 2021 年改成了 SSPL + Elastic License。也许，纯粹的“开源精神”已经让位于夹杂商业诉求的“伪开源战略”。

另外，是否向基金会捐赠项目也值得深入思考。如果 Monty 在 Sun 收购 MySQL 之前就向基金会捐赠了 MySQL 项目，那么 Oracle 就无法获取到 MySQL 的知识产权，Monty 也能开开心心地做一个开源慈父。MySQL 的衍生项目 Vitess 的实践很有意思，核心代码被捐赠给了 CNCF 基金会，背后的商业公司 PlanetScale 则专注于 Serverless 方向。TiDB 的重要组成部分 TiKV 也被捐给了 CNCF 基金会，而 PingCAP 则关注 TiDB 和 TiDB Cloud 的商业化。不过这些公司的时间还不长，后继如何还有待观察。

Monty 和 MySQL 的故事讲得差不多了，“MySQL 开源到商业”系列也走向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