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化转型是什么

前言

我自己在数字化转型的实践过程中，以及和许多同行的交流中，发现一些大家普遍都会遇到的问题：很多时候非常迷茫，不知道是不是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特别是作为公司数字化的推动者，当遇到一些挫折和阻碍的时候，我们自己是否能按照既定方向坚定地往前推进。

出现这些问题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数字化转型缺乏一个广泛的共识，但是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我们在启动数字化转型的时候并没有花时间好好思考数字化转型是什么，目标在哪，要做什么，怎么做，需要遵从哪些原则，有哪些特定的“游戏规则”。事情没琢磨透，任何小的质疑、困难和失败，都会很容易动摇我们的初心。

一、数字化转型定义

不知道大家是不是和我有类似的感觉，现在数字化转型及相关的概念实在是太混乱了。

1、为什么大家感觉数字化转型概念这么混乱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这是一个新的概念，大家形成共识还需要时间。另一方面，数字化转型有很多关联的定义，比如数字化、信息化、智能化、数智化等等，再加上一些对应的英文名词，比如 Digitization、Digitalization、Digital transformation、Digital business transformation 等，中英文混着用，每个人对每个名词的定义又都不一样。更要命的是，很多文章或网站喜欢用一些有歧义的、或者新的名词去解释数字化转型，比如下面就是百度百科对于数字化转型的定义。

数字化转型（Digital transformation）是建立在数字化转换（Digitization）、数字化升级（Digitalization）基础上，进一步触及公司核心业务，以新建一种商业模式为目标的高层次转型。数字化转型 Digital transformation 是开发数字化技术及支持能力以新建一个富有活力的数字化商业模式。

这里面为了解释数字化转型，又引入了数字化转换、数字化升级这两个名词，而且这两个名词从字面上不好理解是什么意思，这会让人更加地迷惑。
所以，对于一个新的概念进行定义，我们应尽可能用一些通俗易懂的、没有歧义的语言去解释它，越简单越好。

2、数字化转型，转型是重点，数字化是手段

我们可以先从字面上去理解数字化转型，根据词语的构造，我们知道这里面转型是重点，数字化是转型的一个驱动力。既然是转型，那么可以看作是众多组织（企业）转型中的一种。对于企业转型，我们应该不陌生，可以说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或亲身接触到。它可能是因为政策的原因，比如最近的 k12 行业就因为政策的影响而不得不另谋出路了。也可能是外部市场环境变了，记得早些年街上到处是卖盗版碟的，但是现在大家都通过手机 App 去看了，自然这个行业也就消失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主动也好被动也罢，转型的目的都是为了实现一个更好的商业模式，更好地服务客户，更好地赚取利润或实现价值。

因此，对于数字化转型，我们可以给出一个字面上的定义：借助数字化技术及其支持能力，实现创新商业模式的过程。有点于类似 Gartner 对于 Digital business transformation 的解释。但是，下完这个定义后，我们发现并不解决问题，这句话里的每个字大家都能看明白，但是还是不知道怎么办。比如说一个企业要进行数字化转型，还是无法通过这个定义去获得必要的指导。

说明：
对于数字化转型，一般使用的英文是 Digital transformation，但是根据 Gartner 对于 Digital transformation 的定义，它和 digitization 的意思更像，所以 Gartner 用 Digital business transformation 来对应中文中的“数字化转型”一词。

这个时候，我们就需要把视线拉远一点，去看看作为转型驱动力的数字化技术到底有什么“魔力”，它驱动的数字化转型到底和其他转型有什么不一样。

二、数字化转型产生的背景：数字经济和数字化

要理解数字化转型，就不得不提到当下的时代背景：数字经济。对于现在人类社会已经迈入数字经济时代应该大家没有什么异议了。

1、从工业革命、信息革命到数字化革命

伴随着数字经济而来的是数字化，或数字化革命，而在人类短暂的历史长河中，能匹配上工业或科技革命地位的公认的有四次。世界经济论坛（WEF）的主席克劳斯·施瓦布（Klaus Schwab）教授在《第四次工业革命：转型的力量》一书中对这四次工业革命进行了描述（如下图，来自参考资料 1）。第四次工业革命，即数字化革命，施瓦布认为是集纳米技术、大脑研究和医学、材料科学、3D 打印、无线通信网络、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大数据、机器人技术以及日益增长的计算能力等多个领域的产物。

而吴军在《智能时代》一书中将这次革命称之为智能革命。

不管叫什么名字，在这场变革下，包括商业组织、政府部门在内的各行各业的商业模式都在发生着巨大的转变，这也就是数字化转型出现的背景。

2、数字经济（Digital Economy）及其特征

伴随着这场变革，我们也从工业经济步入了新的数字经济时代，那它都有哪些显著特征呢？这方面的研究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从一些比较权威的研究结果中我们可以总结出数字经济的几个主要特征。

1）数字技术是数字经济发展的主要驱动力

新的通用目的技术——信息通信技术，也可称为数字技术。国内对通用目的技术（GPT）的研究不多，但它在国际上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概念。加拿大经济学家 Richard G. Lipsey（2005）指出，人类有史以来只有 26 种技术属于通用目的技术。其中，驱动第一次工业革命的蒸汽机，以及驱动第二次工业革命的电力和内燃机，是最典型的、最重要的。现在，以互联网、大数据和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数字技术成为新的通用目的技术，驱动一场新的革命。这是继蒸汽机引发机器革命之后最重要的变革（埃里克·布莱恩约弗森、安德鲁·麦卡菲，2016）。
——引用自参考资料 3

2）数据——数字经济的微观基础

作为新生产要素，数据对数字经济生产有三个层面的含义：一是同传统生产要素一样，数据质和量的提升可以提高数字经济产品的质量和数量；二是数据同传统要素一样，不仅本身可以参与产出分配，同时还会影响各要素之间的替代关系，进而改变劳动与资本间的收入分配关系；三是数据具有迥异于传统要素的属性，这构成了数字经济区别于传统经济特征的微观基础。
——《中金 | 数字经济：下个十年》

这个与传统要素的差异，主要体现为以下几点：

• 无接触属性：这个在新冠疫情中大家都感受很深，它背后代表的是数字技术发展导致的远程沟通交流成本降低。
• 非竞争性
• 零边际成本带来规模经济
• 网络效应带来范围经济
  这方面不展开描述，有兴趣的强烈建议去看一下中金的这篇研报《中金 | 数字经济：下个十年》。
  

3、数据驱动方法让数据变得尤其重要

数据一直都很重要，吴军在《智能时代》一书中将数据看作人类文明的基石，那为什么近些年数据的作用突然一下子变得愈发重要呢？人们要玩命地去收集各类数据呢？这得从数据驱动方法和人工智能（机器智能）说起。

以前计算机更多地是辅助人类去更好地完成一些事情，但是一直不擅长解决需要人类智能的问题，于是就有了人工智能的提出。人工智能，简单地理解就是让机器像人一样拥有智能（比如能通过图灵测试），那怎么实现呢？传统的方式是先了解人类是如何产生智能的，然后让计算机去模拟人思考。这个思路很直观吧，也是最容易想到的，但是经过无数大牛的努力，发现这条路行不通，至少走起来费劲得很，一直进展不大。

后来，有些科学家灵光一现或者机缘巧合，把思路进行了调整，不再坚持“机器要像人一样思考才能获得智能”，这样一来，思路就豁然开朗了。新的解决方法的核心就是变智能问题为数据问题，也就是所谓的数据驱动方法。

什么是数据驱动方法？

吴军在《智能时代》一书中说到人类的文明过程其实是伴随着如下图所示的这样一个过程。

使用数据的标准流程

有些简单的问题很容易建立数学模型，但是复杂的问题一下子找不到简单而准确的模型怎么办？就好比人工智能面对的一些问题，比如人如何听得懂说话，如何识别图片，如何下围棋？不可能一直等着科学研究的突破吧。

借鉴工程上的实践，人们发现可以用若干个简单的模型取代一个复杂的模型，这种方法被称作数据驱动方法。它其实是通过构造很多近似的模型来逼近真实情况，这实际上是用计算量和数据量来换取研究的时间。该方法有一个前提就是数据量要足够，这就是为什么当下数据变得如此重要了的原因。

数据驱动方法除了可以让计算机这种无生命的机器获得“智能”外，它也给人类带来了一种全新的思维方式。

不断提升我们人的能力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孜孜以求的，过往我们更多的提升的是人的“体力”，相当于“手和脚”的延伸，现在有了人工智能，可以代替或辅助人从事一些智力方面的工作，而这个变化将是颠覆性的。

可见数字经济时代最重要的两个关键要素是：以互联网、大数据和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数字技术和数据这个新生产要素。

3、数字化与信息化的区别

说到数字化，就不得不提及信息化。一般认为数字化对应数字经济时代，信息化对应信息时代，代表着不同的发展阶段，但有一脉相承的地方，很难说中间明确的分界点在哪。比如前文克劳斯·施瓦布教授在《第四次工业革命：转型的力量》就认为第四次工业革命，即数字化革命，始于 2014 年。

而中金公司在它的报告中（如下图，来自参考资料 7）把数字经济时代的起点界定为 21 世纪以来。

而路易斯·拉穆勒（Louis Lamoureux）在《实施正确的数字化》一书中将数字化时代分为三个时期。

• 第一个数字化时代，涉及流程的计算机化。始于 20 世纪 50 年代中期，持续了大约 45 年，于 20 世纪末互联网开始普及结束。代表公司 IBM、惠普、英特尔、微软和苹果等，代表技术：大型主机和微型计算机、个人电脑、局域网、互联网和 TCP/IP 协议等。

• 第二个数字化时代，将新技术融入产品和客户关系中。始于 2000 年左右，持续了大约 15 年，以 SMAC（社交、移动、分析、云）技术的出现为显著特征。

• 第三个数字化时代，技术的融合带来了量子飞跃。指当前时期，且没有确切的开始日期，但 2015 年很明显是标志一个新时代开始的一年。先进技术代表包括：物联网、认知计算、机器学习、先进机器人技术、3D 打印机、可穿戴式计算机、无人机、虚拟现实、增强现实、语音操作界面、区块链、无人驾驶汽车等。

1）在线

王坚博士在《在线》一书中将这个特点已经阐述得非常清楚，他认为在线是互联网的本能，互联网之前的信息革命，完成了原子的比特化；而互联网的出现，则要完成比特的在线化。并且认为大数据的意义并不在于有多“大”，真正有意义的是数据变得在线了。

虽然数字化和信息化有融合及相似的地方，但是两者也存在着显著的差异。其中以下两点是最重要和显著的。

50 多万年前的关键词是光明与黑暗，50 多年前的关键词是数字和模拟，而今天的关键词是在线与离线。——《在线》

在线对于我们个人来说其实每天都能感受得到，书本在线了、音乐在线了、地图也在线了。在线包括两个方面，一是数据要在线，能够实时便捷地被使用。另一方面，这个使用过程要能对业务和社会产生及时的影响，比如购买商品或餐厅的点评数据，会对后续购买行为产生非常大的影响。另外，数据变成在线之后，这些数据在被人们使用之后又会衍生出新的数据，比如地图在线后，我们使用地图进行导航又产生了新的数据。

2）智能

这个前面已经介绍过，需要强调的是，智能不仅仅是让机器有了智能，可以代替一部分人的智力工作，而是会对未来商业模式产生一个巨大的冲击，比如通过机器智能代替人可以显著降低成本，让之前无利可图的市场和生意也可以做了，智能让无人生意成为可能，看一看无人机在军事领域的广泛应用就能知道这个趋势会比我们预想的来得更快。

综上，可以把数字化看作是全面的信息化，同时加上在线和智能两个关键点。

三、数字化转型如何理解？

了解了数字化转型的大背景，也对数字经济、数字化的特点有了一个初步了解，那么我们可以对数字化转型有一个更进一步的定义。在这之前，我们先来看一下业界对数字化转型的一些认识。

1、业界对数字化转型的定义

1）Gartner

Digital business transformation is the process of exploiting digital technologies and supporting capabilities to create a robust new digital business model.

数字化转型是利用数字技术和支持能力来创建一个强大的新数字商业模式的过程。说明：数字化转型对应的英文有 digital transformation 和 digital business transformation 两种翻译，由于 Gartner 对前者的解释更宽泛，因此这里使用后者。

2）IDC

数字化转型：利用数字化技术和能力来驱动企业商业模式创新和商业生态系统重构的途径和方法。

3）瑞士 IMD 商学院和思科联合研究中心

Digital business transformation is organizational change through the use of digital technologies and business models to improve performance.
数字化转型是一个组织借助数字化技术和商业模式发生重大变化的过程，其目的是提高企业的绩效。

这三个定义的共同点是都提到了数字化技术和商业模式，通过前面的分析，我们知道数字化技术是驱动力，创新商业模式是希望达成的目标。那么这个驱动力怎么就能达到这个目标呢？中间的转换过程是怎样的呢？

4) 阿里巴巴

一切业务数据化，一切数据业务化。

首先，从这个定义就可以看出数字化转型的核心是数据。“一切业务数据化”按马云的原话是“所有的业务都要是数据的，不是数据的就别做了”，理解其意思是一切业务要能够数字化表达，然后实操层面是尽可能地从业务中获取数据。那什么是数字化表达，我把其归纳为：数字化客户、数字化流程和数字化决策。
这个定义最简单，但太过简单了容易引起歧义，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理解。结合我所在的证券行业，下面这个字多点的定义就比较好地解释了阿里定义的上、下半句。

中国证券登记结算公司副总经理孔庆文的《乘风破浪的资本市场数字化转型》： 数字化转型就是通过数字化技术（ABCDMIX）重塑组织关系和生产方式，尽可能地从业务中获取数据，尽可能地将数据分析成果反哺业务，实现流程自动化、服务个性化、数据价值化、决策智能化。

“一切数据业务化”意思是“所有的数据都要变成业务”，也就是数据除了要反哺业务，赋能业务外，数据本身就要变成业务，这也就是创新商业模式的精髓所在，有的也称之为数字商业模式。

2、我的数字化转型定义

到这里，我们可以再给数字化转型下一个更详细的定义：

所谓数字化转型，就是利用数字技术和能力，基于数据这个新的生产资料“有数、用数和治数”，以在线、智能为核心特征，通过创新商业模式来更好地满足客户需求的过程。

当然，这仍然是一个过程中的定义，随着后续我自己对数字化转型认识的加深，我还会不断地修改这个定义。此外，在这个定义里还提到了一些概念，比如如何创新商业模式，和传统商业模式有什么区别？什么叫做更好地满足客户需求，这个和以客户为中心有什么关联？另外，我们知道，越是像数字化转型这样影响广泛、深远的变革，越是一个漫长、复杂的过程，那整个过程有没有一个可供参考的路线图，都包括哪些内容。关于这些方面的内容，我会在后续文章中一一介绍，也希望能和大家在各方面深入交流。

数字化转型倡导在大方向道路正确下，持续地去尝试、迭代，因此很多组织把“小步快跑”作为数字化转型的重要原则之一。但是，很多人只记住了“小步快跑”，认为时不我待，应该尽快开始干点事情，而且认为这样即使方向弄错了，但是也影响不大，大不了重新再来。但是，这就像大部分人都容易犯的那个问题：战略上懒惰，战术上勤奋，没有方向指引的“小步快跑”最终结果很可能就是原地四处打转。

结合我自己的经验，一个组织的数字化推动者或牵头人一定要在启动时花时间多把数字化转型这个概念弄明白，而且要在后续实践中不断地去矫正和优化这个认知，我自己也是经过几次“困惑——以为搞明白了——开始实践——遇到问题，又糊涂了——重新搞明白了”的循环后，总算把数字化转型是什么弄通透了，而且也在实际的应用中得到了很好地印证。

因此，建议每位参与数字化转型的人都能自己梳理一下你认为的数字化转型到底是什么，意味着什么，和以往信息化等有什么区别，它的目标和原则是什么。而且，你还需要将这个理解内化为适合自己行业或公司的语言，然后让数字化团队内的其他人，特别是业务方领导也能够很好地 get 到，形成团队共识。

结尾

数字化转型是一个动态的过程，我们需要在实践中不断地提升我们的认识。德鲁克在他最后一本书《21 世纪的管理挑战》中提到，预测未来的最好方法是参与创造。我想这句话同样适用于数字化转型，预测未来数字化形态的最好办法就是参与其中，一起敏捷迭代。